灰烬中诞生碘元素被发现的经过我们将不会停止探索，而所有探索的目标，在于抵达我们启程之处，并了解那个地方，宛如初见。——美国诗人艾略特《四首四重奏》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却比所有虚构的故事都更加神奇。碘这个可以改变人的一生的化学元素被发现的过程，宛如一个魔术师把某种神秘的液体倒进一顶高帽子，然后在“轰隆”一团火花中，从帽子里拿出来一只雪白的兔子一般。多年来，医药界一直知道海草具有治病的效果，但没有人明白其中的原理，然而，年一次化学操作的意外却从此改变了西方医学的面貌。当时，法国化学家伯纳德·顾赫铎在帝戎地区经营家族事业，专门生产硝石以便用来制作弹药供拿破仑的*队在打仗时使用。他平常都是以木灰为材料，但有一天木灰没了，于是他便拿了一些盛产于诺曼底和布列塔尼海岸的海草来代替。他把这些海草放在一支铜制的容器里烧，之后又不小心在海草灰上倒了太多的硫酸，一时之间只见容器里发出“丝！丝！”的声音，并冒出一阵美丽的紫色烟雾。那烟雾后来形成了结晶，变成了一种颜色，像石墨的光亮粉墨。当时顾赫铎就猜想他可能发现了一种新的元素，但他没什么钱可以做实验，于是便拿了一些这种结晶体的样本给几位比较富有的化学家朋友去做实验。当时，他并没有想到他不小心倒了太多硫酸的举动竟然促成医学史上最幸运的意外之一。两年后，汉佛瑞·戴维写信给伦敦皇家学会将这种新发现的元素命名为“iode”，这个字在希腊文中是“紫色”的意思。到了十九世纪后期，许多科学界大佬都宣称自己是碘元素的发现者，但掀起这场科学革命的顾赫铎死时却身无分文，因为他并未将自己的发现登记注册。在接下来的几年之中，医生们开始用碘来治疗许多疾病。由于数千年来海草和海绵的灰烬经常被用来治疗甲状腺肿，因此英国和欧洲各地的医师开始了想到，这些海生植物之所以能让肿胀的甲状腺缩小，是因为其中含有碘的缘故。消息传得很快，在后来的那几年当中，医界发表了成千上万篇报告，显示有许多疾病都靠这碘的使用被治好了。~年——碘风行一时肺病是20世纪欧洲的大患。从前的病人往往只是靠着成堆的海草才康复，此时他们开始服用碘剂。年时，巴黎的一位医生尚·鲁格尔发明了一种被称为鲁格尔碘溶液的碘剂，是用5%的碘和10%的碘化钾与蒸馏水混合而成。这种碘剂很受欢迎，最初用来治疗肺病，但后来变成了万用的方子，从净化水质到治疗甲状腺疾病，无所不包，就这样，在19世纪期间，碘逐渐成为医届的瑞士刀。根据法兰西斯·凯利在年“皇家医学会会议记录”中所写的一篇文章：“早年医生们用碘剂治疗疾病多得令人惊讶，包括麻痹、舞蹈症、淋巴结核、泪管漏、耳聋、脊柱弯曲、髋关节的毛病、梅*、急性发炎、痛风、坏疽、水肿、红斑、甲沟炎、冻疮、烧伤、烫伤、鲁格鲁布性喉头炎，鼻黏膜炎、气喘、溃疡、支气管炎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疾病。”据他指出，在~年间，出现了许多专门讨论碘的用途的刊物。发现了维他命C并在年获得诺贝尔奖的艾伯特·圣捷尔吉曾说：关于碘化钾（KI），他那个年代的医师有一句格言：如果你不知道生病的部位或原因，就用（KI）准没错。我们往往会忘记，19世纪后期，欧洲有50%的人罹患梅*，当梵谷也染上这种疾病时，他曾经写信给他的弟弟泰奥告诉后者碘对脑子和脊柱的效果。我们不知道，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居住在法国的梵谷当初用的是哪种形式的碘剂，但我们知道当时在美国的药局可以买到碘化蚁酸鉍化合物，用来治疗梅*所造成的伤害。对于较晚期的梅*，之前一直是用含有*性的汞来治疗，到年才被碘化钾所取代，此后人们便一直使用碘化钾，直到年盘尼西林被发明出来为止。我在查阅那个年代药局的记录时，发现当时的医师为了治疗梅*的病变而开立的碘化合物处方居然达好几千种之多。十九世纪：碘是乳房良药当时的医生劝告妇女在得了囊肿而且疼痛的乳房上涂抹碘液，有些乳癌医生甚至直接将碘剂注射进肿胀或有囊肿的乳房和卵巢内。著名的外科医生艾佛瑞德·瓦尔波，曾经以碘剂治疗成千上万名乳癌患者，并在年将这些案例的研究报告写成了一篇论文：《论乳癌和乳房一代的癌症》。你可能会以为，这些记录着疾病与疗法的报告看起来会很枯燥乏味或太过理论化，然而在年前，医生们撰写病例研究时不仅力求严谨，对病人也充满关怀与同情。他们不仅会表达自己的看法，也会言明他们对病情是否乐观、受到什么限制以及他们所怀抱的热忱或失望等等。当时和碘有关的产业逐渐盛行，专门研发各种使用碘的新方法，许多药厂把碘和其他元素混合一起研发出他们自己的药剂。除此之外，病人们也开始流行使用碘剂并发表他们成功的经验，我在为乳癌选项基金会的研究计划书籍有关碘的器物和纪念品时，曾经买到一对被拍卖的古老书信，信上的日期是年5月31日，收信人是俄亥俄州威尔斯村Doctorra女士写信的人是她的妹妹。信中描述，她依照医生太太的建议把碘涂抹在乳房上，因而有效的缓解了疼痛。值得注意的是：从这封信中，我们可以发现19世纪后期病人已经开始从彼此之间的交流中受益。让他们一窝蜂使用碘剂的，并不是一时所发表的众多的有关碘剂和乳房的专论和书籍，而是病人彼此间所分享的成功经验。美国内战——用来治疗战争造成的伤害二OO六年，我在ebay上搜索和碘有关的物品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铜制的碘壶，上面的印记显示那是供美国内战期间南方邦联的士兵所使用的。我后来发现当年的那些士兵的背包里，除了水壶之外，也一定会带着碘壶，他们用碘来净化水质、治疗因卫生条件不佳而引发的感染，甚至用来处理枪伤和手术后的并发症。无论如何我看到了那个碘壶后，立刻把它买了下来，纳入乳癌选项基金会的收藏。许久之后，我看到法兰西斯·凯利所写的一份有关一位南方邦联*人的报告，那位*人可能用过这这类的碘壶。凯莉指出，有一位南方邦联*队的上校约翰·戈登在打仗时腿部、手臂、肩膀和脸部都被炮弹打伤，而且伤口出现感染的现象。医院时，阿拉巴马第六*团的魏泽礼医师开了碘酒给他，要他拿来涂抹伤口，一天擦个三、四次。戈登说他太太可能听错了，一天竟然帮他擦了三、四百次，但后来他不仅痊愈了，之后还当上了乔治亚洲的州长，并且活了很久，一直到1一九O四年才去世，距离他在内战受伤的时间足足有四十年之久。当时士兵的背包里除了备有水壶之外，也一定会带着碘壶。碘与感染如今我们已经知道碘的功效不只是用来消*而已，它还能排除金属的*素，强化内分泌系统，并且影响脑部和体内其他系统的运作（只是其中的机制迄今不明）。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碘广泛被用来治疗肺病，当时的医药用品目录上甚至有一种名叫喷雾器的精致产品，用来在某些疗法中帮助病人吸入更多的碘。碘能够排除肺部里的*素，其效果有时可能非常强大，因此必须小心减缓排*的过程；亚伯拉罕博士用“排除阻塞物”来形容碘将*素和杂质排出血液和身体组织的过程。当时的人普遍相信碘能够预防病*感染，英国的红十字会甚至因此制作了一种盒式铁坠，里面泡塞了浸泡过碘剂的棉花。一百年后，盐里面才开始加碘虽然法国的化学家尚·巴普蒂斯·特布森格在一八三O年代就建议在食盐中加碘，但直到一九二四年，大卫·马林博士才成功的促使美国*府下令在食盐中加碘。他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他以俄亥俄州阿克伦市的青少年为对象做了一项实验。俄亥俄州的土地已缺乏碘素文明，当地人民罹患甲状腺肿的比例高达56%，而女孩的罹患率又比男孩高出6倍，研究人员找了大约两千名小学生，让他们服用碘化物，并约两千名，并未服用碘化物的学生为对照组。过了三十个月之后，未服用碘化物的学生当中有22%的得了甲状腺肿，但服用碘化物的学生罹患这种疾病的比率只有2%。食盐加碘后，不到十年的时间，甲状腺肿的罹患率变急剧下降，在使用加碘盐之后的六年间，底特律的甲状腺肿肿罹患率便是从97%降到1.4%。阿兵哥，你的脖子太大了阮东瓊等学者指出，在食盐未加碘的时候，美国*方曾经拒绝许多来自“甲状腺肿地带”的新兵入伍，因为他们的甲状腺肿的太明显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该地区有将近12,名男子里患有单纯性甲状腺肿，其中1/3都是没有被*方接受，因为他们的脖子已经大到*装衬衫的领子都扣不起来的地步，而即使是那些获准入伍的士兵，脖子也往往比来自其他地区的士兵更大，需要穿比较大号的衬衫。在食盐中加了碘之后，“甲状腺肿地带”的新兵被拒绝入伍的人数就少了，*方也因此开始制作领子较小的衬衫。到了二十世纪，甚至连南卡罗莱纳州的乡下人都知道碘的重要性与好处，他们颇以当地富含碘质的土壤自豪，甚至以“喝上一加伦，脖子不会肿”这样的口号来行销他们私酿的酒。为了扩大宣传他们那些有益健康的农产品，他们甚至在汽车牌照上印着“南卡罗来纳，碘州”的字样。一九八九年时，杜克大学医学院的小儿神经医学专家罗伯特·狄隆博士首次访问位于中国乡间的*地区。他发现那里的人民心智迟缓的现象非常严重，其他残疾的发生率也很普遍：许多人都有流产、婴儿死亡率很高、发育不全、耳聋和死产等现象。当地有些成人外观就像小孩子，有些五岁大的儿童看起来像是一两岁的小孩。根据迪隆的说法，那些孩子真的很可怜，“有些孩子有心智重度迟缓的现象，无法走路、站立甚至或坐着。即使是那些身体看起来没有很孱弱的孩子，也都一副懒洋洋、眼神呆滞的模样。”他们的牲畜也同样衰弱，而且在生产时往往有胎死腹中的现象，以致*省成了一个极度贫困的省份。然而，由于这个地区自从十三世纪马可波罗的时代以来就被视为是“呆头呆脑的乡巴佬”所居住的地方，因此这里的人民已经被放弃了。由于许多文化和*治上的因素（包括那里的人们对盐的害怕）在盐里加碘的做法并不可行。为了让当地人民可以摄取到碘，迪隆博士和他在中国同事考虑过许多种方法，但都不可行。最后迪隆看着那里用来灌溉田地的沟渠，心想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把碘滴在水里，这样，植物就能吸收到碘，然后动物会把植物吃下肚，最后位于食物链最上层的人类就可以得到足够的碘。但他们该怎么做呢?必须务实一点，不能指望高科技。于是迪隆和他的中国同事便找到一座横跨灌溉渠道上方的桥，在那摇摇晃晃的桥面上方放了一个常见的公升油桶，把几根静脉注射管和夹子在上面让碘液能够很稳定的滴进水中。接下来，他们又把那油桶装满碘酸钾并测量有多少碘会留到下游的村庄。当他们弄好后，就雇了一个当地的村民看守油桶，以免他被人偷走，到了夜晚时，狄隆自己则裹着毯子睡在桥上。当桶子里的碘用完时，村民们便会继续把桶子装满。如何将婴儿死亡率减半一年后：婴儿死亡率减半羊只的产量提高40%后来的测量结果显示五岁儿童的平均身高增加了十公分在此计划实施后出生的儿童平均智商提高了十六分动物的死产率和流产率减少了50%到了年的时候，打谷基金会小约瑟夫·甘迺迪基金会和国际同济会都发款赞助这项计划。目前有万个中国人受惠，被滴入村民用水中的点多达13吨半。这项拯救了如此多生命、改变了这么多人的生活的计划成本有多高呢？每个人不到6美分。五百年来，那里的人已经形同被放弃，但一项成本如此之低的计划就改变了他们的人生。在中亚的哈萨克共和国，公共卫生官员做了许多努力，想让大众了解碘对智商的重要性。他们制作了许多广告看板宣传有关碘的知识，也发放手册让七年级学生研习，甚至透过超级英雄“碘人”这个卡通人物呼吁儿童“要吃加碘盐”，别让自己变傻。然而尽管他们做了这么多宣传，哈萨克全国慈善组织联盟主席瓦伦提娜·席夫尤可娃还是无法确定成效，如何直到有一天她经过市场时，听到一个哈萨克男孩在取笑另外一个男孩时说到：“你是缺碘还是怎样？”IQ提高十五分有差吗？在萨伊共和国（现在的刚果民主共和国）的偏远地区，智能障碍的现象非常普遍，该国的卫生官员认为，让那些地区的人民摄取碘的最好方式就是为他们注射以罂粟籽油为基底的碘液。他们在那里看到了这样一个案例：有一个成年人因为缺碘而智能不足，智商据估计只有50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必要穿衣服，让他那年迈的父母在羞愧之余只好把他关在家里，以免其他村民看了不舒服。在公共卫生官员为他注射了混有罂粟籽油的碘剂后，那名男子终于有了进步，不再把衣裳身上的衣服脱掉，后来甚至还找了一个帮人把砖运到卡车上的工作。这不仅改善了他家的经济状况，也提升了他家在村子里的地位，他的父母亲因此专程跋涉了许多里路，去向那些公共卫生官员致谢。还有其他许多人也是如此。遗憾的是，我们迄今仍很难让大众认知的一个事实：并非只有那些智能障碍疾患或矮呆病盛行、构成严重的国民健康问题的贫困国家才需要注意有关碘的议题。有些国家（例如印度’非常了解加碘盐的重要性，在这些国家中，你如果因送运送或贩卖未加碘的食盐而被逮，可能要坐牢。现在已经到了21世纪初期，如果缺碘是造成智能不足的主要原因，如果碘能够改善乳房疾病和其他许多健康问题，为什么我们对它的了解是如此的少?为什么它在我们的印象中只是药箱里那个贴着骷髅标示的小瓶子?有观碘的资讯是什么时候从医学院和医学图书馆里消失的？为什么?是谁偷走了我们的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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